病梅客❀

称呼尔尔就好
谢谢你们的喜欢

【冰秋】✨


       看向他时眼底捕捉了一条不安分的光河——九千颗星子骤然倾泄时织就单薄且明媚的河床,光影交错涌动,淌过极平极缓的荒原,日头抖落一身慵懒的,苍白的碎屑,轻飘飘落入眸中,没入河堤,像是一川烟草满城飞絮,或是别的一切没什么分量的东西。那流动的水至寒至柔,舔舐指腹,留下一串浑圆的尾音——是玻璃珠撞碎一地琉璃的质感。

       “我想我是很喜欢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平铺直叙的陈述句,或者,更应该将其定义为一句无意识的呢喃——比之床底间的纵情呻吟都要稍稍逊色几分。其中希冀与热切如同黏在山那头奄奄一息的暮色,鱼死网破掷下的星火都是瑟缩,更何况朗诵者字正腔圆,西装裁剪严谨到令人发指,平白少了几分沾惹风月的妩媚与娇俏,纵然松松垮垮披在肩头,也是向世人昭示:我万万不该,不会,不许,不能做那裙下之臣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洛冰河深知这本该是一句深情饱和到近乎甜腻的告白,可当糖果被三番五次双手奉上又被漠然推拒后,身为赠糖人早已疲惫不堪,惦记着挂不住的几分薄面,便不得不迎着刻薄目光扬起下颌,将糖果用亮晶晶的锡纸包裹个密不透风,以此为筹码孤注一掷,搏回亲手押作筹码的所谓“自尊”。

        卑微的蜉蝣妄图布景姿态繁盛的海洋,洛冰河从来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——谁能比他更明了,明了自己竟对于多年前的一个黄昏里罹患的沉疴日久生情。

        那是朝霞口中滚烫且新鲜的猩红热,已折磨稚嫩的少年人长达一十一载之久。大概自他第一次毫无防备撞上那人莫名柔和许多的视线,那流动的眸光中蛰伏的软刺就在某一时刻猝不及防扎入胸膛,偏生他对此无知无觉,并在以后的时日里一厢情愿地,将那人视作溺水时唯一的稻草。等终于得以从遍身可怖的伤口或沉痂中窥探这根软刺的全貌,他已牢牢扎根骨肉深处,心头血是极好的养料。生命从被撕扯开的皮肉里流泻三千里,他不知所措,唯有杀死这根软刺,或者任由这根软刺杀死他。

        但洛冰河知晓,他们终将紧紧拥抱亲密如恋人,连骨肉都不分彼此。

        他会是世间最长情的斯德哥尔摩患者。

        奔跑时沈清秋说没关系,我们可以等,但别拖至春天。答应我好吗,茨维塔耶娃的故乡春天就会结冰,一期一会怎么经得起来回思量。

        彼时他们已经跑过了撒哈拉焦躁的风沙,长白山轰然崩落的雪原,绣在衣襟上的暖春,天青色的雨幕,耳畔叫嚣不止的风声,太快了——洛冰河觉得自己将身化破竹,化利刃,化举身奔赴九轮金乌的箭簇,化哈雷彗星陨落点燃苍穹,化伽利略掷下的铁球撞破南墙,化朗基努斯之枪钉入新约·哥林多前书第13章4-8节。胸腔里被塞进空调吐出的浊气、爆炸了的恒星碎屑、在这里滞留了上万年的小冰晶——反正尽是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喉头酸涩肿胀,童年的腮腺炎复发像是吞下了一整个昆仑玉,大半个云母螺,十三颗璎珞坠——溺水的窒息感大抵如此。

        快些,再快些。夏夜太短,睡也没来得及睡便到天亮,冬夜长,一同很深地埋进被窝里。看到了吗,狐狸变作公子身,荒原被点燃了——被穿过密不透风的海水远道而来的暗潮!

        他告诉他,我不要星海起伏中颠簸不休的月亮,六便士你尽管拿去。招惹风月是我,满身衰红是我,我为我频繁提及的星空与大海致以歉意。

       至于你啊,你回去吧,冰河,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。这儿风景独好,栏杆年久失修——是埋葬一场意外死亡的爱情的绝佳场所,或是莎乐美的足尖亲吻过的炽热土壤,不是吗 。

        “冰河,我放你自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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